蹭着ChatGPT热度,为AI也降降温。

1、ChatGPT无疑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多年来人们对于人工智能(AI)的憧憬,以及担忧,因为ChatGPT的突然爆发,成为了令人惊艳也令人惊悚的现实。

憧憬者和狂欢者,除了ChatGPT团队和投资者们,大概分两类吧:一类是年轻一代,看到传统被突破的希望;另一类,是行业中的“淘金者”,他们至少可以饱餐“AI”概念五年。

担忧者呢?除了一直被津津乐道的“AI取代人工的时间表”带来的普遍焦虑,人们也发现 ,在隐私问题之外,每个人所拥有那残缺的智能也会被挑战,甚至取代。

2、世界上每年都发生着各方面的重大变化,从地缘,到政治,到经济,到民生,再到商业和科技,那一领域的重大变化不会引发普遍的焦虑和担忧呢?

我相信,ChatGPT的影响和作用也无非如此。

ChatGPT能取代什么?它并不是为了取代内容搜索而存在的,它只是取代了语言的组织和人工对信息“逻辑而系统”的“呈现”。就像微软迫不及待地将ChatGPT功能集成进Bing甚至Edge — 难道这不说明至少在微软心目中,Bing和Edge的地位仍然高于ChatGPT吗?

ChatGPT颠覆了什么?除了能够为你撰写一份“功利性”的文章或者“作品”,它无法感知并呈现你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你的欲望,你的恐惧,你的善与恶。它似乎最先颠覆了 “代考”或者“代笔”这个灰色行业。脑洞再开一点:也许 “状纸”也能通过ChatGPT完成 。–– 几年前,当人们谈论人工智能可以取代的职业包括了“律师”这一高光职业时,很多人是感到惊讶和难以置信的。

比起律师和医生 — 它们都在AI可取代职业中榜上有名 –– 更多可以“替代”职业似乎就显得不那么 “高光”了。因此,人们似乎也就接受,一些不那么令人“敬仰”和显得”体面“的职业的消失,能够实现进化学意义上的“人口重构”(人类减少的一个漂亮代名词),这样AI对于人工的替代,也就有了进步的意义。

然而,我很想提醒,那些正在为世界可期的“大重置”而窃喜的一众,还是不要如此急不可待。纵观人类历史上的每一次文明变迁,人类不是越来越显得“无用”,而是越来越出现劳动力特别是智力资源的“短缺”。

3、不过,“担忧者”中,有关隐私和人类智能遭遇挑战的焦虑,我有同感 。

和一位朋友谈起对于ChatGPT现象最大的担忧。我认为它将使人类的各种活动都趋于 “平庸化”,特别是从人性、认知和精神层面这些元素去思虑。

ChatGPT不能实现“创造”,但却可以成功且完美地抑制“创造”。如果我们想象一个极致的场景:几乎所有需要通过记忆、基本的运算和逻辑而产生的内容,都能够通过类似ChatGPT的AI工具 “完美”生成,那么语言大部分功能都不再发生“进化”了。人类的语言创造能力将被锁定在AI全面普及的那一刻。

语言的存在不应该只是为了呈现,而是为了发现和创造。而ChatGPT们将让世界回到物理学界在上个世纪初期的断言:“对于宇宙的所有问题 ,科学已经给出了完美的答案。因此,科学不再需要新的理论创新。”

ChatGPT将产生十分相似的效用。

4、同样地,我们另一个共同担忧:ChatGPT更倾向于一个全球化的“统一大脑”,而非每一个具有独特风格和自我意志的独立的大脑个体。因此,ChatGPT更容易,也更有“意愿”实现极权和暴政式的信息“帝国” — ChatGPT的这种“意愿”,更多地是来自能够影响和操纵AI系统的组织,或团体。

将一个个自由意志驱动的“大脑”通过工程方式整合为一个“超级大脑” –– 即使这个“超脑”有着无穷无尽的“分布式”能力,能关注到每一个需求提交者的“个性化” –– 它终究是致力于为每一位提问者提供一份它自认为是“公允、准确和适当”的答案。

Google的数据和算法能力,已经在自证:它正在试图垄断并控制人们对于信息的精准和全面的获取 –– 它经常性地阻止那些符合搜索用户的要求但却被它自己的“政策团队“认为是“不合适”的信息。即使,搜索引擎给了用户充分的选择 –– 在众多的搜索结果的选项中确定自己最为满意的一个。

ChatGPT似乎在试图更进一步地限制用户这一自由:总有一天,它将断然而粗暴地告诉你,这就是最好的答案,除此之外,都属谬误。

假如,它的智能更进一步。比如,通过大量的对话和反反复复的需求提交。ChatGPT们将能够储存下你的个性特征:你的偏好,你的背景特征,你的善恶判断,你的心理状态,甚至,你的政治立场。在你认为它完美地理解了你,并且整个AI世界都为你一个人展开的时候 –– 你已经成为了这个巨大隐私网络中一个毫无遮拦的节点。

5、AI会止步于 ChatGPT吗?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这怎么可能?

然而,直到今天,AI的核心技术仍然是几十年前的基本概念:数据(或者大数据),自然语言处理 ,以及机器学习。哦当然,还有计算能力。

人们热切而恐惧地谈论着AI可能挑战并取代人类思维的未来 –– 但显然,光靠数据、语言模型和机器学习是不够的。即使是机器学习,也只是对于既有数据 、逻辑以及算法的呈现。对于达到甚至超越人类智能或者理想中的 “AI”的实现,我们似乎还需要一个 “奇点” –– 而那个“奇点”,甚至还没有被看到。

6、ChatGPT肯定绝不甘心在行业万马齐喑它却独孤求败的当下,只扮演着一种效率工具的角色。因此他野心勃勃,因为它背后的微软也同样野心勃勃。

但是,为什么OpenAI要悖离当初的初衷和理想?是顺其自然,还是时不我待,或者排山倒海的压力?不在这里猜谜。只是一点应该清楚:AI(即使是ChatGPT型式的AI),需要更开放和更兼容并蓄的平台和技术环境。想想当年微软的”小冰“吧。苹果在1990年代后期,也已经野心勃勃地憧憬着人类AI场景下的生活 — 他们称其为”OpenDoc“ — 概念已经体现了Apple那些天才们的格局。于是它很快无悬念地无疾而终 。

不需要用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看待“小冰”和“OpenDoc”的胎死腹中。它们一个是伟大的预言家(在OpenDoc于1996年就憧憬的世界中,“个人数字助理”了解你的所有,并随时提供所需资讯和行动建议 –– 甚至在你还没有提问的时候),一个是扎实的行动派(“小冰”在微信上的聊天机器人,早在2010年代就实现了完美的人类对话语言模型)。我想说的是,它们的失败不在于不合时宜,而是它们选择了在一个封闭的环境和平台中艰难生存 –– 注定由于营养和认知的匮乏无法成长。

7、同样作为“工具”,搜索引擎与“ChatGPT ”类型的应用场景,又能够在多大意义上可以实现融合甚至兼并呢?

因为ChatGPT,Google无疑面临巨大压力,但它不值得同情。Google的固步自封不是从去年开始,而是从十年前开始。他们背离了“不作恶”的信仰,命运也就注定了。

但是,在“效率”这个人们贪婪不绝地追求极致的需求面前(同样无疑地 ,Google和ChatGPT都Desperately地需要“效率”),人们只能以一种敬畏、激进又内敛的心态等待时机。如同从 640×480的分辨率到4K HD高清的视频流,人们等待网络和计算能力的不断突破,用了二十年的时间。

ChatGPT似乎更需要等待:无所不在的强大运算能力,极致的网络带宽,以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数据量。没有这些,它就只能是实验室中的一个惊艳的实验结果。

问题是 :搜索引擎同样在期待着上述这一切 — 期待它们能将搜索在精准 、速度和“智能化”等方面带来突破性的提升。

所以,这场竞赛不是颠覆式的,也不是不同赛道那么令人兴奋。从同是一种信息需求的角度看,它们也许很快就将相互面临正面而残酷的竞争和厮杀。它们只能此消彼长,或者此长彼消。

8、在我的上一篇文章中 ,我谈到Second Life之于Metaverse。您不要认为我是为Second Life鸣不平。实际上,它被忽略的确反映出资本和行业的刻薄与奸诈。但这就是行业状态 — 也许Linden Labs正“愿赌服输”。

这正是问题所在:人们现在知道了,Metaverse不过是一种“商业模式”,将它扯到生活方式甚至地球文明的范畴很扯淡。但当初,人们仅仅因为定义了一个概念,就忘乎所以。

互联网无疑是对于文明的颠覆和创造性的提升,一如人类开始实现人工耕作和大规模使用能源作为动力并开启了两个文明跃迁阶段。在互联网诞生后 ,一切发生其后的事情都只是技术的线性进步,以及“商业模式”的“创新”。从Portal,到搜索引擎,到社交网络,再到…Metaverse和现在的AI。

文明的跃迁是人类无法阻止的,比如互联网。但它之上的所谓 “创新”和发展,却受到人类在后天发展中形成的个体理性和群体理性的制约。比如商业模式,比如应用场景,比如:那只“无形的手”,再比如权利和利益阶层的刻意。

9、人类最终极的自由肯定不是将那些重复、需要大量逻辑推演、运算或者规模化商业化“创作”的工作实现自动化(甚至更高效率也更加完美的“机器智能化”)即止于斯。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是因为我们能够主动而本能地追求选择、发现 、改变和创造的自由。

ChatGPT?它是人类的创造物,也仅仅止于“人类创造物”这样一种属性。我们是否可以这样定义:凡是通过人类的创造而产生的(无论是物体还是物质,或者无形产品),都无法突破人类的智能极限。

因为人类从来没有停止对于自身智能极限的突破。从来,也永远不会。

(To Be Continued,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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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3日,程巍老师离世。哀痛

程老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问过您的生日。也从来没有机会给您一个生日祝福。

我只能记住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我会记住的。我希望每年能有机会为您送上一个往生之日的祝祷。

您走了,我心里是如此地悲伤。点点滴滴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那段时光给我生活带来的光亮和希望,是如此地清晰和深刻。我永远无法忘怀。那是我最初进入这个苦难多于美好的社会后感受到的第一丝温暖。这份温暖伴随至今,让我时刻提醒自己 ,做一个好的人。

您对我,亦师亦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

今天左子丽告诉了我您离开的消息。除了和她聊上几句,我居然找不到一种可以宣泄我悲伤的方式。您孑然一生,平平淡淡 ,孤独无依。也许我们这些学生是您生活中最珍贵的记忆和财富。但是我没有尽心体会过您的孤独寂寞和对于心灵慰藉的冀望。为数不多的毕业后探望,每次匆匆忙忙,您欣喜中还夹杂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生疏,也曾经让我有过一点愧疚,但只是就那么一点点。从年轻到年壮,再到年老,我的人生在继续,总觉得还不到用心关怀您的时候。

直到您离开的这个日子,我才开始追悔。这种虚伪让我自己也感到羞愧难当。

我是您的学生 ,我是您的孩子。无论作为何种角色,我都羞愧难当。

老师,我想您。想念化院宿舍您那个简陋的斗室,想念校园时在您同样斗室之间的温馨、美味和您的唠唠叨叨。

我一想到您最后的那些日子里,除了一位同样步入老年的甥女,无其他亲人朋友陪伴身旁,化院的那些模糊的记忆,就显得越发惨淡和灰濛,灰濛之间,是您瘦弱的身影和苍白的面容,挥之不去,愈加模糊。您的身影和我的思念间,是抹不去的泪水。

此刻,借我喜爱的一本著作的名字,我也以心为香,以泪为酒,心香泪酒,遥向东方,祭奠我亲爱的老师。

您就要走上往生之路了吗?和一位朋友聊,谈您。怎么也无法聚集精神。朋友说,您在我这里存在。我有遗憾是好的,下辈子还会有缘再见。

老师,我希望有来世,来世与您再见。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彼此都忘掉了前世种种因缘。但这种期待能给今世的我一些安慰。

想念您的学生、孩子:英杰
2022.02.08. 0:00 Burlington家中

【我的恩师程巍老师】

我的恩师程巍老师于2022年2月3日这一天去世了。我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80出头吧。

程老师生前是原沈阳化工学院(现沈阳化工大学)退休教师。退休前为讲师,她该是一直在这个学校工作,直到退休。老师在学校时教授有机化学和有机化学实验课,也担任过多年的班主任。1988年我大学二年级时担任我们班级的班主任一年。

老师一生,除了退休后90年代有过一段十分短暂的婚姻,几乎终生独身,无子女。退休前居住于学校1980年代建造的教工宿舍楼中一约30-40平方米的小单元,安静、孤寂、清贫。

老师为人清高直率,不合时宜。对学生表面严厉甚至刻薄,内心充满关爱。这种性格从未改变。但无论理解还是不理解她的人,也无论她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人,都对她抱有一份尊敬。

作为她生前最喜爱的学生之一,回想三十七年间的种种,思念和愧疚交织,内心难以平抑悲苦。谨以这样的方式,遥寄怀念。

老师虽平淡一生,但在我心目中,最为神圣高洁。

老师千古。

2022.02.09. 12:18
加拿大|安大略省|Burling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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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China Tracy”,今可安好?

让我想起这个名字并不偶然。对于这个十五年前熟悉的网络ID,我常常会想起来。2007年,我们还都年轻,她更年轻。甚至此后的某一天,她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我才突然觉得她长大了。可惜我那时在国外。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至今。

我不是要讲一个什么奇异的故事。ID为“China Tracy”的那个虚拟形象,现实中,是个鲜活的独立艺术家。早在15年前,她如同三毛,体验了一次网络世界中的流浪生活 —— 纯粹地用自己的ID,在一个虚拟世界中游荡、交往、经历各种匪夷所思的“人”和事。

我们见过一面,那时她在北京建国门外一个现代化小区里的工作室。年轻漂亮的她叼着烟,放松而警惕地叙述自己的虚拟经历与感受,偶尔会显得有些迷茫。

我问她,在虚拟世界中,是否感到迷失?

“那倒没有。”她谈论这些经历时,很理性,甚至有些冷漠,没有兴高采烈,更没有多愁善感。“因为我知道,终究,我还是会回到现实中的。”,“只是,常常感到一种对于人性的深刻怀疑。”

“从那次(虚拟世界的)流浪旅程走出来后,我的确压抑了一阵子。”

我的理解,她想要表达的是,虚拟世界里的种种光怪陆离,也是人性的映照。

虚拟世界里,现实人性中的那些贪婪、残忍和丑陋被重现,就像“创世纪”开始的那样,人们为了生存和欲望而展开争夺、杀戮和毁灭,要等到这一切人来进化早期动物性的恶魔在“新大地”上面游走一大遭后,人性中对于善良和道德的追求才会萌芽并形成体系,组织、规范和彼此容忍的德行才会慢慢形成。

人类已经经历过了漫长的如是进化过程。所谓的“虚拟世界”,是要让人性在另一个世界中重新演绎一遍这样的历程。意义何在?

我们似乎曾探讨过这个问题。但China Tracy似乎并不希望深入讨论下去,她适时地将自己切换成了一个小女生的顽皮和松弛。后来我们谈到了她的创作 —— RMB City,在2000年代的最初十年里,这样的创作仍然是极具风险的。在那次会面时,她给我的还只是一个概念作品。即使这样的作品,对现实的反动和批判主题也扑面而来。

在Youtube上搜索,我发现,她后来还是坚持将这个纯数字的场景化作品完成。网络世界上,这个作品的声音十分微弱。无论是因为其敏感而放肆的“中国批判”题材,还是其不与主流平台的同流风格,都注定了这部作品的命运:它是孤独,并很难为人所真正认识和理解的。

我很容易就能搜索到很多关于她的报道和作品,在西方世界里,“China Tracy”已经是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华人数码艺术家,虽然在中国。她依然籍籍无名。我发现,主流媒体对她的关注,更多是因为她的独特的艺术创作,她的批判精神,以及她的女性和中国身份。

而“China Tracy”这个名字,似乎少有关注。

是,那已经是15年前了。现实世界中她有自己的名字,有着比China Tracy更大的知名度。

这仍然是China Tracy的“RMB City”作品的原型设计。

本周开始,马克·扎克伯格宣布公司更名为“Meta”,鼓动他的“人民”热情拥抱“元宇宙”的到来。

扎克伯格似乎有着一个“伟大而美好的理想”,他要为人类开启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 —— 既然物质意义上的“世界“如此千疮百孔,为什么不能有一个美好的世界为人类打开?就像他创立Facebook,他似乎向人们传达这样一种希望: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地表达,并且因为自由的表达而获得认可、关注、尊重和共情。虽然在Facebook诞生20多年后的今天,除了成为金钱和权力的最强有力的工具,FB似乎与最初的”理想“背道而驰。

Facebook兴起、称霸和泯然众人的历史,只有一个字贯穿始终,那就是“欲望” — 无休无止的贪婪欲望。那是扎克伯格的欲望,是扎克伯格背后的资本和势力的欲望,也是亿万普通FB用户和生态伙伴的欲望。这一点,FB无疑是巨大的成功者。Meta,或者Metaverse,也会以某种方式重现这样的广泛和宏大欲望获得极度满足的过程吗?

Metaverse出现,几乎立刻让我想起了Second Life。而在Second Life短暂的体验过程,最让我难忘的,恐怕就是China Tracy了。在Second Life的早期世代,China Tracy就是那个时代的TikTok上面坐拥百千万粉丝的“网红”。

只是 ,那个时候,“网红”概念还未曾诞生。即使人们以对“网红”的态度围观互联网上的”名人“,那也不过是半遮半掩地以“意见领袖”暧昧地指称。希望“意见领袖”这个有一点体面的称呼能够掩盖发现“财富新矿”之后的贪婪兴奋。

但在那个时候,还是有些十分纯粹和单纯的网人,他们仅仅是因为对于未知和趋势的好奇,以及突破和创造的欲望,因自己的敏锐和感性,而成为一个时代的先锋和先驱。

China Tracy就是这样一个艺术家,她的经历和体验,并非是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疯狂欲望。她似乎只是想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艺术创新的起点。

Second Life的确给了她这样的机会。2005年,但全世界都还在热衷于“门户”、“社交网络”、B2B/B2C等热俗的互联网概念时,来自Linden Lifes的艺术家创业者们发布了Second Life。如果谈到“元宇宙”,也许只有Second Life才有资格称自己为“创世纪” —— 实际上它们也的确将Second Life的上线运行命名为“创世纪“。

(以下内容补充于2023年2月。两年过去了 ,我几乎没有做过任何的文字。AI和纵情娱乐的时代,人工的文字堆砌显得迂腐过时。除了喃喃自语和无病呻吟,看不到任何积极的意义。让我自己愈发觉得孤单中浓郁的怠惰。)

China Tracy成为了SecondLife中极其先锋的中文成员。但与SL中比她名气更大的一名中文女性(完全忘记了她的名字和SL ID)不同(这位居住在德国的华人女性成为了SL世界中最大的“地主”,她购置和拥有大量的虚拟地产,并通过虚拟 “开发”获利。无论在虚拟还是在现实世界中,她的名字都为Linden Labs每位员工熟知),China Tracy在SL世界中,是一位真正的“流浪者”。

“我在Second Life里,漫无目的地流浪了一年之久,”她建立了自己的Avatar,到SL世界中那些已经被开发了的地方游荡,咖啡厅 ,影院,社交广场,公园,博物馆。。。当然SL中最流行的还是(虚拟)人群攒动的舞厅和酒吧。ChinaTracy流连其间,并与各色虚拟Avatar搭讪,当然她也被搭讪,并被邀请体验虚拟世界中的各种奇妙经历。

“我在SL中欣赏脱衣舞,真的,还在公园到树丛中看到虚拟世界中的强奸和性侵。我甚至见到过谋杀。”

我问她,看到这些景象是什么感觉。

“很玄幻,也很迷惑。”China Tracy认为虚拟世界中,人性以一种十分狂妄的方式释放,几乎到处是丑陋和不堪。“这很正常。”她不觉得自己有过任何恐惧或者痛苦的感受,自己似乎是在宇宙到尺度下观察地球上的生态和物种。

只是,她还是无法让自己做一个纯粹的“旁观者”。那些丑陋的景象让她一度精神抑郁 – 但不是因为痛苦,而是迷失。回到现实世界后,她感到的是这里和虚拟世界一样不真实。

在流浪的日子里 ,China Tracy在SecondLife中遇到了自己的心灵伴侣。她因此而在虚拟世界中获得某种意义上的精神依托。— 在SL世界中,她有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恋人。

“他的Avatar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男性,有着十分娴熟的虚拟世界的生存技巧和令人着迷的生活方式。“我没有问过他们相识的具体过程,China Tracy只是告诉我,自从认识了这个Avatar之后,她在SL世界中的游历开始充满了乐趣和刺激。

“他不像我那么小儿科(菜鸟),我只是行走,他能飞起来。他带着我一起飞,我们从空中俯瞰SL里的城市、建筑和土地。”China Tracy说,虽然200x年代,VR装备还只是传说,所有的虚拟世界的体验都实实在在地是“虚拟” — 只能通过想象来体会。但,她说SL世界中的飞行有很强烈的代入感。

“你和他在虚拟世界中的恋爱是否如同QQ上面的‘文字之恋’?”我很好奇那会有什么不同。

“不一样的。我们可以有虚拟意义上的肢体接触。有时候,那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

“你们在现实世界中见过面吗?”

在我问到这里的时候,China Tracy的神情显得很迷濛。在他们在SL中结识大约一年后,他们两人在旧金山一个艺术展上会面了。

“其实见面前他就已经告诉我了他的身份。他也是一位艺术家,但已经70多岁了。”China Tracy说即使心里有所准备,当与这位比自己大了四十多岁的艺术家时,她的感觉还是有些怪诞。

“其实,即使七十多岁了,他还是很有活力和魅力。”他们的会面是温馨的。他们一起聊天,用餐,并拥抱。

“那你们在现实生活中,会继续你们在虚拟世界中的爱情?”

“呵呵,不会的。我们很清楚,那与现实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和感受。”China Tracy和我谈起的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普通朋友。现实中的他们,有着各自的生活和事业。稍有交集 — 至少在2007的时候是这样。

那次会面时,我们谈论最多的是她在SecondLife中的数码艺术作品:RMB City。这也是我们会面 的原因。她的RMB City的创作思路和原型作品引起了国际性的关注。Linden Labs更是提供了赞助。公司总部希望我去拜访她,了解作品的创作情况,以及是否需要公司的技术支持。

在SL中流浪了一年以后,China Tracy决定在Second Life中创造一个数码作品。

“你知道在SecondLife中的任何创作和建造,都需要程序设计基础。”我问她是否有自己的技术团队。

“我不需要,我只需要提出思路,设计出作品的脚本,找一个Macromedia Director制作团队将我的创作思路做出一个原型。Second Life里面的工作,我找了一个英国的设计和技术团队,你可以说他们是SecondLife中的’建筑承包商’”。

我很惊讶这时的SecondLife已经有了一个颇为成熟的“商业生态”。

那是2006年。SecondLife甚至建立了自己的“金融系统”,他们在SecondLife中发行“Linden Dollar(L$)”,L$用于SecondLife世界中的各种交易 – 从酒吧,到服装道具等装备,当然,还有 购买“土地”。L$与美元建立了一种兑换机制,兑换价格是波动的,可以在Linden Labs的官方网站查询汇率信息,并进行兑换。

SecondLife还成立了虚拟世界中的第一家“证券交易所”。SL中的各种虚拟商业都可以在这个“交易所”中挂牌并交易股票。几年后,这个交易所“倒闭”了 — 交易量太小,套利机会也微乎其微。

在SecondLife中,还有一个颇为正式的“法庭”,对虚拟世界中Avatar和虚拟组织的“投诉”和“纠纷”进行裁决。

我想强调的是 ,这些发生在2006年的互联网世界。直到今天,SecondLife依然在运营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一直将其定位为“游戏”。

SecondLife中的一个“真实场景”。所有的媒体元素都来自“建造”。

China Tracy也许是第一个意识到了虚拟世界艺术作品价值的艺术家。相比之下,NFT的概念出现,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

China Tracy出身于一个艺术世家。她的父亲在南方一所知名的艺术院校任教。她本人也毕业于知名的美术学院,专业是雕塑。但毕业后不久 ,她爱上了数码艺术,醉心于数字世界中的艺术创作。SecondLife也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虚拟世界”。

她的RMB City,充满了那个年代的年轻人中并不多见的敏锐 、叛逆和批判兼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那时不到三十岁的她已经在数码艺术领域有了一定的国际知名度 ,因此RMB City的创意一经亮相,就受到了“圈子中”的关注。在这个作品在SecondLife中开始动工前,她已经与欧洲一家名闻遐迩的艺术博物馆达成“永久收藏 ”的协议,并获得了这家博物馆的早期投资。

她答应作品完成后,会送给我一张最终版本的CD。那天离开时,她送给我两张创意原型的CD,由Macromedia Director制作完成。我将其中一张寄给了Linden Labs总部。后来,我在LindenLabs的韩裔上司离职了,不久,我也离开了那家为Linden Labs进行中国市场拓展的服务机构。与RMB City的创作也就断了线。

那次见面后,我和China Tracy偶尔会通过MSN Messenger问候一下。再也没有见过。

大约是两年或者三年后,我突然收到China Tracy发来的短信:“我要结婚了,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会发给你一个正式的邀请函 。”

很快她的结婚邀请函发过来了。我一看日期,那个时候我在加拿大 — 那些年我过着北京 – 多伦多之间候鸟一样的生活。

我向她表达了祝福、谢意和歉意。

这样一晃,15年过去了。

在“元宇宙”充斥着互联网,并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热门话题,热到沸腾,又似乎开始降温的今天。我记录下来与China Tracy的这段经历。其中不少是我无法准确记起的描述。但谈到“元宇宙”,有不伦不类的“Meta”(几乎是Zuckerberg在Facebook早起那段不光彩经历的重演),有VR装备的疯狂炒作,也有Mincraft的幸运鹊起,还有各路大科技企业的跟风和贴金。但人们 似乎 刻意避开了“SecondLife” — 实际上Linden Labs就坐落在旧金山市中心的Linden路上 。那些高科技领域的精英们不可能对这家公司视而不见。

然而,SecondLife如同“元宇宙”中被遗落和被抛弃的角落,在宇宙的最边缘,寂寥且涳濛。

是以为记。也祝福久违了的China Tracy。祝她安好,幸福,艺术生涯常在。

2023.02.09. Burlington, Ontario,开始于2021年底(10月前后)

后记:

这是我最近刚刚写完的博客,前后居然历时一年半。

我相信,18年前,Metaverse就已经是某些先锋眼中的趋势。但在商业世界里,“趋势”特别是技术趋势是“财富“的一种表现形式,因此(以Facebook为例)那些它(们 )背后的力量(他们还没有为如何挖掘 、最大化和瓜分这一块不可限量的“财富”做好准备)并不希望世界过早关注这个潜在的财富矿藏。

另一个从未引人注目得事件,是就在那一年,SecondLife的创造者们还认真考察了比特币。那个时候我在Linden Labs总部的上司(联系人)告诉我他在主导和Bitcoin的谈判,希望将Bitcoin引入SecondLife,与Linden币(L$)建立兑换机制,融入Linden Labs的金融平台。后来谈判无疾而终,我的同事没有谈到具体原因,但言谈之间,我认为那是因为双方都无法达成一个可行的合作框架 — 无论是技术上还是商业化上。那一年,应该正是比特币刚刚开始成为一个行业话题,10万颗比特币换来一套Pizza Hut的比萨套餐成为一个津津乐道的故事。

再如:电动汽车市场的演化过程。直到今天,还能看到“技术”成为“财富”的奴隶或者“棋子”之命运的隐约再现。当然,消费者或者“吃瓜群众”本身的盲目和愚蠢,正是可以被充分利用的元素 — 它们可以成为助推剂,还可以成为阻滞剂,按照“财富”的需要,任意而灵活地设定。

没有人能够看到未来,但的确有人能够阻止或者延缓“未来”的到来。如果你感慨“这就是未来了”,那只能说明,你看到的“未来”是被“释放“了。

后记于2023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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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

很大的困惑:在经历了近60年的全球化和多元文化混合(似乎不能算是”融合“)后的2020年代,文化的鸿沟似乎随着意识形态尖锐对立的全球趋势变得更加宽而且深,对立的各方之间堆积着大量的文化和文明的碎片以及废弃物。甚至需要在鸿沟之间的某个区域建立强大的文明壁垒,以”暂时“地阻挡另一种文化或者意识形态的如同火山岩浆流一样的推进和冲击 — 各方都在进行着”进攻“和”被进攻“的准备。

“鸿沟”和“壁垒”都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它们弥漫于相同的物理世界空间,但却具有虚拟意义上的泾渭分明。

冲突的剧烈和骚动,像极了一场具有毁灭性的战争前奏,只是没有硝烟,似乎也不会有既视感强烈的毁灭效果。但向更远看去,毁灭效果是绵长而且惨烈的。

更大的困惑是:大多数人(几乎是所有)对此的态度如此一致:无视,以及等待。

这让对此无法漠视的人,感受到了那种时间凝滞了的怪诞场景:世界停在了某一时刻,只有你一个在绝对静止的现实里,无谓地探索和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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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的模糊 – 那就是我的记忆

保持清醒,对于一个在正值壮年的三十年间,饱受深重苦闷和彷徨折磨的人来说,该是何等的艰难和容易放弃。

所以我选择慢慢地让它成为一种“仪式”,以理性和残酷的方式。

从清醒地不忘记,到清醒地选择性忘记,到清醒地“理智”辨析。然后就是现在:清醒地模糊和钝化?

再然后呢?我也许会清醒地遗忘 — 清醒地告诉自己:It ought to be gone(该忘记了)。

特别是那个中午,我早已经用“清醒的选择性模糊”来掩盖深刻的空虚。

那似乎是一个惨淡的中午。我感觉不到阳光。我们走在那个穿过小院东西的甬道。道路两旁是些大约十年左右的树木。那条甬道很干净,因为是小院的“中央大道”缘故吧,保养很好。甬道从院门口,直达年轻人的宿舍。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凌乱的脚步。只有脚步声和轻微的紧张喘息声。身边似乎人来人往 – 那是正午午休结束的时间,人们从院门口零零落落地涌进来。但没有人出声。

我记不起来迎面走来上班的人群是否在注视着我们 — 他们应该注视着吧!惊讶?同情?或者恐惧?我对于这些的记忆彻底模糊了,甚至觉得那些迎面而来的人群也是一种假象。只有我们一小拨人凌乱的脚步。

有几个名字深深地刻进我的记忆,永远无法模糊。包括他们在小院时的青春气息仍能历历在目。但其中的哪一个是真的在人群中,我却是毫无记忆。

实际上,就在那之后的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我让自己彻底忘记那些面孔是否曾经出现过,于是记忆中,他们的名字就真的消失了。

记忆像是一个没有一点光亮的房间,没有一点触感和质感,只是一些似乎数字化的信息,不具备任何经典物理实质的意义。那些面孔的具象特征根本无法在你的记忆中重现,你只是知道这一切是存在的,或者,“应该”是那样的。

比如,我们两个,也许是三个人将它(叫它“作品”吗?)放置在门卫室外,靠墙立好的时候,我们仍然是沉默不语的。我记得(也是模糊的),我们彼此之间甚至没有过眼神的接触。

但我的记忆中,我感受到了刚刚进入小院大门那些人惊异的目光,那些目光是惊异,而且匆匆的,一瞥,便又倏地转到前面,沿着甬道尽头那座L型建筑的方向。甬道那头,那座建筑最顶层的那个角落,我似乎能看到我们曾经养过的那只小老鼠的笼子,在炎炎夏日被炙烤的情景。

但我是在想不起来那一天的中午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气。帝都应该是炎热的,但我一点儿没有阳光、温度和空气的记忆。

唯一能感受到,是那一天是干瘪的(前一天也是如此,空气和阳光都是那样的干瘪和惨淡)。在那个凌晨,按照记载和我的“清醒”的逻辑,从我们宿舍楼顶平台偷偷望出去,巨大的响声和光影应该是清晰可辨的。我能记住的是我所在楼顶平台大半人高的水泥墙内,头顶上时而能听到倏然而过的尖利声音。以及,手持式扬声器暴虐的噪音。似乎马路对面远远低于我们的另一片楼顶,有幢幢身影闪动过。那是比我们更加年幼的年轻人吧?更远一点的地方,路口中间的情景,我只能想象。记不起来,我是否能够远远望到那里的景象。那应该有几辆长长的巴士,横七竖八地停在中央,周围是星星的火光闪过,如同鬼火。

然后就万籁俱寂了。— 似乎是这样的。

然后就到了中午。那一天的上午,我也几乎完全忘记了。我们究竟是在哪里完成的那个很快彻底消失了的“作品”?我想,那也是被我“清醒地”遗忘了的记忆。

三十年,即使是镌刻在心底的记忆也有很多渐渐的消磨了。所谓曾经深信不疑的刻痕现在一片模糊。我很少很少地回忆那个中午。我们那么一小群人,只是那短短的时刻(也许是一个小时?),在那之前,以及在那以后,我和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再有过任何共同的回忆,和交流。

那些记忆也许被我们所有的参与者“清醒”地钝化和模糊了。

那是五日的中午。对于人类的存在而言,时间是不能消失的。而且,这是如此容易被记住的一个数字。

5。

是的,它提醒你,在它周围,有着被历史深深埋葬、却永远无法祛灭的痕迹,从星星点点,到斑斑痕痕。

那个歌者为其命名:历史的伤口。

三十载后,血还在淌。唯有这,是清晰,而且感受到的。

2021. 6.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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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认识“Knowledge Is Power”

英国哲学家和思想家培根的这句名言。

Knowledge Is Power。

中文最著名的翻译是:知识就是力量。

这是对培根的错误解读。他崇尚的是“权力”,而不是“力量”,“力量”对应的英文词汇应该是“Force”。

2020美国大选的影响远不止美国,整个社会的许多环节都发生了撕裂。而我似乎刚刚醒悟到一些东西。比如,为什么年轻人(包括我自己)如此狂热于左倾思想 — 迷恋那种“打破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理想,追求“大同世界”,鄙视甚至仇视现存的一切秩序和约定俗成。

以及,多年来我无法深刻揭示的问题:为什么人们追求财富如此丧心病狂和肆无忌惮,不惜牺牲道德甚至伦理?

人的终极追求是什么?

作为一个中年后半场的我,是什么原因让我开始反思过去所追求和迷恋的一切?

林永青先生一直和我谈论过一个话题:对于人,什么是最宝贵的?他的答案是:时间。

然而,年轻人似乎从来不在乎“时间” — 他们认为自己有的是时间,可以和这个世界从容不迫地讨论“Deal”。

而有时,他们又万分焦虑,似乎要在一夕一瞬之间,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想要什么?用时间可以换给他们什么样的“利益”?

从知识,到财富,到“时间”,似乎有一个终极目标,在驱动着人类在这些概念所构成的Cube里角逐、竞争、撕咬和沦丧。

那是权力。– Power。培根真正想要的东西。

培根一生都在为了权力而角逐和撕咬。历史记载汗牛充栋。

他的学问,他的思想,他的所谓的“道德”,都不是为了所谓的“力量”(Force),“力量”也只是一种中间态 — 作为杠杆,帮助他获得“权力”。

人类莫不如此。上帝之下,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果一个人无法获得那样的至高无上,就驱动尽可能多的群体,以获取最大规模、能覆盖最大范围、并具有最不受约束性质的,

权力。

在中国多年的职业生涯,让我看到了太多的权钱交易,因而我一直认为人们追求权力的终极目的是金钱和享受 — 包括相信金钱可以买到高级的精神享受。

现在,我觉得自己是错了。在权力和金钱交错的追逐过程中,人的终极追求还是权力 — 人们想要超越追逐金钱的枷锁,但却逃不脱追逐权力的枷锁。人们追逐金钱,目的是为了权力,而不是相反。

问题是,贪婪的人类,在获得了仅次于(或者他们心中所认为的)上帝的权力后,会止住他们的欲望和贪婪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的。在权力追逐的过程中,他们忘记或者忽略了上帝的存在。他们发现魔鬼更可以帮助他们尽快和尽可能大程度地获取权力。

2020大选,也许将撕开人类最后的遮羞布,展露其背叛和仇恨上帝的本性。

鲁迅的那句话,言犹在耳。

“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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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COVID-19时代的虚拟工作场景:Pros & Cons, 以及那些Pioneers。

在不远的未来,职场(工作)和生活,也许不会是你人生的两面,而是难以分辨,直到融为一体。很多有关新未来的议程(agenda)中都指出了这一点。COVID-19使这样的设想不仅成为现实,还似乎突出了实现这种新方式的紧迫性。

ZOOMSlackShopify成为了COVID-19时代最大的赢家之一。它们几乎是在“永恒在线”的生活方式中的最后几块积木。此前,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宠儿Facebook,Instagram,TikTok,Snapchat,Reddit等早已经征服了年轻人的娱乐和社交方式 — 现在,至少看上去,我们只需要简单地将自己的生意或者工作“切换(Switch)”到线上,一切就实现了。

我的两位老板和朋友 Henry FongJames LaLonde 在中国的公司先锋式地实现了这种切换。

移动游戏平台Yodo1游道易)宣布自2020年12月始,公司全面转为远程虚拟办公的方式,“显然,COVID-19成为了(这样切换的)催化剂(COVID-19 was an obvious catalyst)。“公司的新闻稿中这样说道。

https://www.linkedin.com/posts/hfong_yodo1-announces-transition-to-a-fully-remote-activity-6723011185198952448-EHhe

祝贺他们,也为他们的勇气和魄力致以敬意。

无论经过了多久的酝酿和准备,这种“切换”都是突然发生的。人类的进化和历史进程中,常常是通过一些关键时刻(The Critical Moment)的突发事件作为转折的标志,从而正式宣告新旧时代的交替。

2000年的时候,人们已经在谈论虚拟生活方式 — 互联网特别是Web似乎无所不能。伴随着社交网络、移动互联、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的一波波浪潮,当年几乎所有的美好幻想似乎都成了现实 — 成为“虚拟”的“现实”。

从现实到虚拟,我们走了20年。现在,似乎它无可回头了。

当然,还需要一段的适应和调整。Yodo1的“切换策略”三部曲,都比较“business-oriented”:

1、Helping employees set up their Work-From-Anywhere workspaces |帮助员工建立和配置好他们的“在任何地点工作”的工作空间;

2、Keeping our people connected |让所有人都保持连线;

3、Giving our people more control |给我们的人(员工)更多的控制(权)。

在今天,这种切换在物理上的实现一点不难,甚至资源过剩。上述策略中最意味深长的是第三点。“giving people more control”,这是一种激进策略,同时,在我看来,也是一种面对挑战的权宜和妥协策略 — 在远程和虚拟工作的环境中,作为管理者和高级决策者,除了给予你的成员”更多的自由和控制权“并鼓励他们善用这种”控制权“,你还能有多少其他选择呢?

但,我认为挑战还远不止于此。

1、传统的人力资源和企业管理策略中,人员“凝聚力”和“企业文化”被认为是企业保持竞争力的不二法门。在虚拟工作空间,很难想象传统的“企业文化”策略能有多大的施展空间“。此外,虚拟环境下对于“员工”对企业的“忠诚度”将面临严重挑战 — 换句话说,未来全面的虚拟化的企业,“员工”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已经观察到的趋势是:未来专业人力资源机构会接管更多传统企业人力资源部的职责:管理招聘和任职合同;负责薪资福利包括Payroll计划;以及所需要技能的发展。

2、随着企业的“虚拟化”,也许所谓的“企业文化”将被更广泛的在线社群文化取代 — 凝聚起来的不单是一个企业的范围,而是基于共同的爱好、专业或职业背景以及观念认同而形成的社会网络 — 甚至,这样的网络可以在“企业”间运营系统中实现跨越和交叉,从而实现更高的资源效率。

一个显著的挑战也跟随而来:企业专有信息、商业“隐私”和数据的安全性如何得到保障?

3、如今,实现了虚拟切换的企业,似乎需要用一种更为量化也更为严格的目标管理和衡量指标来推动和保证企业的运营效率。然而,这和“新秩序”下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追求有着若隐若现的冲突,特别对于那些兴奋地享受这种充分拥有自己的物理和精神自由的年轻人来说,指标的约束也许让他们无所适从,至少在一定的阶段内看似如此;

4、“切换”不是同步,更不是一夜之间。也许你是先锋,但你的同伴们却各有盘算。一个企业的周围,是一个复杂而自洽的生态系统(Ecosystem)— 客户、供应商、投资者以及学术、专业和公共机构。不是”生态圈“内的所有成员都会乐于接受这种突然的转变。有时候,这要经历几年甚至更长,且在这个过程中,反覆和挑战随时出现。这是一种“良性外部环境”的风险,虽然可以通过有效的迁移(Transition)策略弥补,但不能不对此时刻保持警惕;

5、当然,不要忽略了最大的风险:竞争对手。重要的转折阶段,总是会伴随着波动甚至混乱,从来都是有效打击甚至清除对手的机会。

也许更多。

然而,对于一个引领潮流和“趋势”的先锋者来说,这些挑战是实在的,但也是一种鼓舞和机会 — 一旦战胜挑战,引领者将成为新时代真正的领导者。从历史上看,即使出现了强大而毫无传统羁绊的新兴挑战者,最后的赢家似乎总不会抛弃那些以积极的态度和魄力从传统中脱胎换骨的人或者组织。他们不仅引领,还具有天然的继承能力。这使得他们能够较为轻易地保有既有优势,同时更富有实践能力和对于经验的有效运用,从而击败后发的竞争者。苹果是最成功的例子。— 虽然对于如微软、Walmart和McDonald之类,我们还需要观察。

END of INP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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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核查”的本质是“罔顾事实”。

在这次美国大选中,一个被频繁提到的词汇,叫做“事实核查” — Fact Check。

在非常多的语境下,“事实核查”成为狡辩和拒绝常识(Common Sense)的武器。它具有隐蔽性,支持诡辩逻辑,能有效阻止真相的传播。然而正由于它常常是在攻击常识观点的时候被使用,也因此往往表现并失败于逻辑上的无法自洽。

我们的常识(Common Sense),来源于我们的丰富的事实和实践的积累。事实和实践的积累不等于“经验主义” — 我认为所有的“主义“都是有害的。”主义“常常被用于政治武器,在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上,帮助对立的各自一方从事攻击,或者反抗。然而”主义“是固化和僵化的,任何对它的Update和Re-engineered的努力都不会有实质效果。”主义“的灌输是为了将思想的钢印契进人的脑子里,是彻头彻尾的洗脑和操纵。

”经验主义“正是如此。它将一个固定阶段的”经验“抽象成为一种观念。经验主义者利用这些抽象观念影响和灌输,用以推广自己的政治目的。

这就是与”事实和实践积累“的根本不同。事实和实践的积累是动态并且不会停歇(On-going)的过程 — 需要强调的是,这种积累不仅对个体意义上的人,也针对群体意义上的社区、族群和社会。

人们从所认知的事实和自身的实践,获得形成观念的能力,并对自身的观念不断地强化或者修正,这是Common Sense的由来。

”事实核查“广泛地存在于媒体的逻辑中,特别在“Progressive”一派的媒体人士中,“事实核查”常常是他们打击对立观点或政治派别的利器。然而,逻辑上的悖论和对于“Common Sense”的歪曲,让他们总是显得愚蠢而偏执。

现代言论体系 — 以现代媒体和教育机构为主要的前端平台(Front-end)— 中,媒体和教育机构试图将表达体系标准化,将各种具有限制性的元素嵌入其中,形成了类似中国的”八股文“一样的言论构架体系。这类体系在各种媒体人的表达中比比皆是,渐渐成为某种程度上的”基础教育“。在美国的”主流媒体“的内容中,这样的教育成果俯拾即是。– 突发新闻,追踪报道,调查/深度报道,言论/评论,等等,甚至都形成了一整套的写作和构建方法论。在这样的方法论构架下,”事实“是可以被肢解的,但却必不可少。

人们形成或者推动一种观点,都有着事实和实践的基础,这就是”常识“的意义所在。在传统的言论自由的理念中,任何观点 — 无论它是显著地基于和陈述的事实,还是基于表达者的常识和直觉判断 — 都不具有天然的正确或者正义性。这正是言论自由的价值和精髓。

而“事实核查”,却常常可以成为轻率而粗暴地否定一种观点的最好的借口和利器。只需要以“事实核查”为名义,拥有一定权力和更大影响力的人士或者机构都可以屏蔽甚至抹杀他们所不喜欢不同意的观点和论点。“进步派” — 在他们曾经受到一定程度的言论表达的压制之后,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表达平台并获得了压倒性优势后 — 就非常善于运用“事实核查”来打击对手观点,使“事实核查”成为借口阻止或限制言论的自由表达和传播。所谓的”进步的“言论表达理念成为了新的僵化和偏执。

“事实核查”的悖论在于:

1、“事实核查”作为攻击一种观点的开始,正是在没有具有威信和力度的事实支持的基础上的反击观点。所谓“事实核查”的表达本身就不是基于“事实”。

2、用“事实核查”来攻击一种观点,意味着攻击者需要对于对方观点中任何一种可能的事实支持进行证伪,才能彻底驳斥对方的观点。这使得攻击者落入“证伪陷阱”。

3、“事实核查”的天然不完整性,表明它是用来怀疑和攻击一种观点的最好武器。然而,怀疑和攻击的一方也代表了观点,而所有观点都能用“事实核查“作为武器遭到反击。当然,拥有绝对而强大的话语权一方除外。问题是:当你拥有无可匹敌的话语权时,“事实核查”还有意义吗?

在欧美和中国已经长期占据主流的“精英教育”中,有一整套比“八股文”还要僵化和教条的表达和沟通范式 — 他们被冠以“沟通能力(Communication Skill)”和“领导力(Leadership)”两种概念。前者重在表达,后者重在说服。“事实核查”能力成为这两种“核心竞争力(Core Competences)”的重要基础。

Communication Skill和Leadership最能体现“精英教育”的弊病:作为一种“软性”能力(它们天然难以用标准来衡量),它们被赋予了很多“标准化”的内涵 — 以表达范式为例:需要一种明确而“独特”的观点;需要支持的“事实”和“数据”;需要一种能够自洽的逻辑(并且能够被受众所明白和接受的逻辑);需要相左观点的反证;有时,还需要一个动人的故事作为佐料。这使得现有的精英阶层能够对于未来潜在的精英阶层施加有力的影响,进而实现控制。

其中的“事实”和“数据”,正是范式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和部分 — 然而每个人都清楚,“事实”和“数据”的选择是可以而且“应该”以为所要表达的观点作为参照系的 — 事实上,这与造假或涂改实验数据以支持论文观点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在文科的语境中,“事实核查”有着令人晕眩的迷惑力量,让人们对其本质上的悖论忽略了。

因为朋友的孩子的缘故 — 他的女儿在美国精英高中学校就读,从一位少年的“叛逆者”,成为了一个美国左派主流的忠实拥趸,特别对于《纽约时报》情有独钟。这让朋友倍感困扰。– 我特别关注了“纽约时报”最近几年的中文报道。那种浓浓八股味道的文风,充满了精英阶层的那种“圈子文化生态”味道:对于“低等阶层”的傲慢和自负充斥着它的新闻、报道和评论文章。

然而,朋友的孩子还是对纽约时报的各种言论趋之若鹜。在我观察,孩子有强烈的投身社会和成功的愿望,纽约时报代表的左倾和政治正确是美国社会主流,能够帮助年轻人实现“梦想”。这恐怕是主要原因。

另一个次要原因,也许正是主流媒体那种看似自由实则教条,看似逻辑自洽实则诡辩有术,看似内容丰富实则 — 仅仅是为了支持核心观点 — 而精致取舍的新闻呈现方式。这些方式被固化成为一种标准程式,被反复地出现在大学课堂、青年人夏令营、培训教材等场合,洗脑年轻一代。

这其中,永远少不了的一个概念的灌输,就是“事实核查”。就如同当今的学校教育中,似乎没有“leadership”、“debating”、“globalization”等内容和环节,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正式学校一样。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教条和功利主义的灌输方式,让我对这一概念充满了警惕和疑虑。

最后:“事实核查”一旦成为一种教条,就很容易成为强化一种偏见和偏执观点的工具,成为公共议题讨论时的一种辩论技巧。特别地,它淡化了人们对于常识和(基于事实和经历的积累而形成的)直观感受的关注和信心。而在公共议题特别是在政治议题中,“common sense”与教条的“事实核查”相比,前者更加符合言论自由和法治精神之下的公众利益和诉求。

2020.10.29. Villiage of Burlo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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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拒绝遗忘。

我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向人重复着那一年的故事:2009年的6月,我在那家日后暴发也不断地跌宕沉浮的明星般企业,每日浑浑噩噩细数着一份一份无望的日子。那年没有机会与GF和DW一起转过铜锣湾的拐角,登上山坡上的高地,眼前突然一片震撼 – 后来,GF和DW都曾向我讲述过他们转过的一霎那,突然涌上的百感交集和热血沸腾。但他们从来没有把他们眼前共同的场景讲述完整和同步 – 他们每个人的眼中,俨然是完全不同的景物、人群,还有烛光。

他们最深刻也是最为一致的记忆,是两个中年男人,一瞬间泪流满面,不能自己。

他们的记忆,走过了20年。20年后,多少的物是人非和恩怨情仇。但永远无法抹去20年来无尽的希望、失望、绝望,和挣扎。

今天,回忆和思想,还能够生发出什么意义来吗?我觉得,自己早已经历经过愤怒、恐惧、焦虑、怀疑,以及那种先是挥之不去、后来时时涌现、再后来就是偶尔泛起的莫名其妙的情怀。我是多么羡慕那些仍然情怀满溢的兄长和侪辈 – 他们的人群早已日渐稀落,即使仍在坚守的他们,也无法掩得住茫茫岁月刻下的疲惫、沧桑和浑浊了的期待和信念。然而,他们决绝,热情如旧。他们不仅在选择放弃或者坚持,他们更多地要为自己争得一种生之尊严,以及灵魂的体面。比如博士,他的渐渐沉寂的声音和模糊了的身影,总是(即使偶尔)会打动心灵,如晨钟暮鼓,沉重而且庄严。

这样一种坚守的情怀:即使怀疑,即使岁月的一次次荡涤中,不断地洗去理想和狂热,却发现剩下的竟然也无数的虚伪、贪婪和背叛,我们仍然能够听到内心清晰的呼唤:不死的理想,以及不老的信念,从未失去,也从未迟疑。

那个时代,那一代,那样的一群热血身躯和坚强灵魂,也就从未走远。唯有这样的期待,才能够支撑起绝望中的点滴生活。

会有很多的“也许”,但“一定”从不会死去。亦如邓丽君的歌声,就“在山的那一边”– 那是不屈的希望。

… … … …

蒙上眼睛,就以为看不见。
捂上耳朵,就以为听不到。
而真理在心中,创痛在胸口。
还要忍多久,还要沉默多久?!

如果热泪可以洗净尘埃。
如果热血可以换来自由。
让明天能记得今天的怒吼。
让世界都看到历史的伤口!

永远都记得 永远都记得 历史的伤口

… … … …

他们曾经的一刹那,也是永远抹不去的历史:童安格、李宗盛、小虫、赵少康、姜育恒、张雨生、张洪量、潘越云… …等等,等等。。。

2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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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我的新年寄语

2012:我的新年寄语

我们永远的,也永远不会是最后的,希望

 

 

2011,惶恐刻在世界脸上,渗透每个人心田。

所以,让我们还是多给2012一些憧憬,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过多地关注末日情结。

 

 

1

 

2011,没有Blog的一年。微博执拗地挤进了我的生活。

当可以充饥的食物吊在你的嘴边,你舌头一伸就能品尝的时候,你还会决绝地寻找更加可口的大餐从而付出巨大的饥饿代价吗?

25年前,书信是我和朋友亲人保持联系的唯一法宝。因此我对自己的文字和书法沾沾自喜都不是大师,但总可以不让人读起来晕厥或者恶心。那很是一种珍贵的人生许可证。

15年前,电脑和电子邮件悄悄地改变了我的人际生存书信渐行渐远。

2011,微博的改变粗暴而且干脆别无选择,也无需选择。

 

2012到来的时候,当我想起该如往常一样,需要整理一下凌乱不堪的过去一年,微博上面零零星星歪七扭八的记录,比日记还要热闹的回忆扑面而来,让我的心灵和思想更加凌乱不堪。

我知道,微博还是无法成为我生活中的唯一。

有时候,别无选择的只是你和外部世界的联系,但内心深处,有些选择是必须要执着、古怪、悭吝而且刻薄的。

真谛就是:人生,哪怕只有一点坚持。

 

2011年的圣诞节,我一如所许和所愿,和妻儿一起,在多伦多。

多伦多已经连续3年的暖冬。

20111217日,北京。那天风和日丽,难得的一个干净天气。我和Vincent陈建宏兄谈起气候变化,Vincent问我的看法。我说:没有机会逆转了。最好的时间窗口已经永远过去。这个地球,如同我们身边的这个还在痴人说梦的世道,已经不会再有机会检讨并且修正自己。

没有万能,我们只能寄希望宇宙中永恒不变的理性:偶然性。

之所以我们憧憬,就是因为我们深深相信,唯有“奇迹”,才能让我们还能够存有希望;之所以我们称之“奇迹”,正是因为它的出现,没有计划,没有先兆,更没有重复。

它们来自“偶然”,多么美好的东西。

此时此刻,连续一周的绵绵小雨天过去了。图书馆明亮的窗外阳光明媚,空气凛冽,屋内温暖宜人。

 

20112012之交之际,我们的周围居然如此无法淡定。杭州,“小三女和出轨男逼死原配”的悲情巨制以原配的“还魂”拉开了这个社会更为“宏大”的一幕:我们的生活中,称作“诚信”的这个名词正在(或已经)成为字典中才能寻找到的“文言”。这是多么值得全民狂欢的事件和时刻。

2011,关于“诚信”的挽歌,可不只这样单调:红会、悦悦、高铁、校车、WUKAN(原谅我的怯懦)、彭宇(它提醒我们,陈年旧事也是会再度复苏并蔓延)、蒙牛、上市、PM2.5、达芬奇… …等等等等。这些斑斓的字眼,它们各具情态,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牵动着不同阶级和情趣的神经,但它们总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谎言剥开,总是发现另一个谎言;真相背后,永远是没有穷尽的更多“真相”。

至于“忠诚”,那是这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都无法比拟的,也许唯有珠穆朗玛峰顶以上2万米高度的氧气能与之媲美它存在着,但气若游丝,若隐若现。

 

因为网络,更是因为微博,我们突然之间都成为可以在同一时刻兼具始作俑者、传播者、受害者、围观者、推手、玩偶、僵尸、以及杀人者等诸多角色的复杂个体。我们为此兴奋、狂欢,为此窃喜、躁动,也为此焦虑、癫狂。我们急于发现结局,但我们又同时希望结局不要那么快地出现。我们还希望有更多的佐料装点我们本来已经鲜艳得要爆炸的生活。反正,生活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除了让它更加面目全非,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方法让自己在更加疯狂之前喘一口气。

其实,我们本来就是那样的诸多角色一身的造物。网络只是让我们更深刻地发现了自己。

 

网络还没有让我们充分发现我们“大家”。当无数相识或者从未也永远不会谋面的陌生“ID-孔”聚集的时候,我们看不到他人,我们只从他人同样狂热和闪烁不定的“眼神”里看着我们自己。在过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世间万物的拥挤不堪中,我们只能有精力看到自己:自己的所有、自己的欲望、自己的灵魂,以及,自己的结局。

这当然不够。我还需要发现更多我们所无法体会更加无法亲身经历的东西。这并非网络能够真正帮助的。也许,唯有我们敏感和宽容,能够突破我们因为隔膜和私欲而结成的心灵桎梏,用我们可以单纯一次的心灵触摸世界,和他人。

这不是梦呓。但当我清醒的时候,看着上面的文字,我的确有如堕云雾之间的恍惚。不知道是世界变得模糊,还是我们自己的内心。

 

 

2

 

比如我们的曾经逝去(也永远不再回来)的童年、少年,和忧郁而热烈的青年。

 

Moses的童年生活,是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个个惊喜。

2011年的9月份,他三年级。学校里安排他们一些三年级同学和四年级混合组班,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学校特意进行的尝试,目的是要让不同年龄段和认知阶段的小学生有机会互相交流。有些家长认为这样的安排会让两组同学都失去一部分受关注和受教育的时间主要是一些来自中国的家长们。我无法解释我的内心所想,我以为对他来说,尝试从未经历和体验的东西比让他Follow“别人”的成功经验更加重要。实际上,在孩子成长这个项目上,对大人来说,道理何尝不是相同。

这个班级,还和学校里唯一全“装备”的“Technology Class”实验班共同上课。实验班中能够自由上网,并且有iPadLaptop供三、四年级学生使用。他们能够拥有自己的Facebook帐号,甚至在网上找到自己的朋友但是他们的帐号将不能在学校以外和家里使用,并且在上完课后被注销。学校为他们的使用制定了一系列的安全措施,以确保他们不会过早地进入成人的网络区域。

我常常向我的朋友谈起9月末,我参加学校每年一度的“家长见面会”,他们的两个班级主任向我们介绍新学年项目安排时的情景。我只是想表达,对于他来说,这里并不是最完美的地方,但肯定是一个让他健康和正面成长的地方。

让我更多想起来的,然而,是我们今年社会生活中的一个重要主题:校车。

我每天下午3:00~4:00在家附近开车时,都提心吊胆,最怕与桔黄色的校车相遇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校车上的红灯就会闪起,如果任何方向上开车的你没注意继续行驶,那将是比酒驾还要严重的“Violation”。

Moses不乘坐校车。3:30分,我会接他回家。附近的路口,总会有一个身穿反光制服的人手举“STOP”牌,拦住来往车辆,确保放学的孩子和家长先过马路。即使只有一个小孩走过来。中午午饭和上学时间也是如此。

我们的校车。止不住的叹息。

 

2011年,第一次,我感到,作为父亲,我需要非常关注他的身高三个月不见,他的头已经快要超过我的肩头了。而在年底见到他以前,在我的想象中,我的手可以随意下垂,然后够到他的肩头。事实摧毁了我的想象。

需要高度关注的不仅这些,他的学习能力也已经超过了我能够想象的成长速度。2011年,他成为了一个叫做BrianPOP网站的忠实用户,为此,我得为他支付每月六、七十元的服务费这是他在互联网服务中付费最高的一个项目。其中很类似“十万个为什么”的几百个动画短视频,话题几乎囊括了我们周围所有的领域。他每天上网观看,乐此不疲。他通过这里了解历史上一些我或耳熟能详或从未听闻的科学家的名字及其生平。他对于所有的话题几乎都一遍遍重复观看,然后自己拿着纸笔,对其中谈到的内容亲自实践。

他非常熟练地使用Google寻找自己所喜欢的手机游戏的“攻略”,然后在YouTube上面反复观看,揣摩他们的玩法。然后,他将自己玩的方法制作成视频,请妈妈上载到YouTubeGoogle,正如我在他出生前所期待的,已经“提前”成为他生活的必需品。

我们对于他使用电脑和互联网基本上放开,除了不能直接用信用卡购买游戏和服务,他的电脑没有被加上任何“Parents Control”的功能。

唯有,他使用电脑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向我们关上自己的房门。我想,12岁之前,这已经足够了。

即使在互联网上,他继续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只喜欢那些能够为他“答疑解惑”的内容,对于那个被很多家长视为“洪水猛兽”的花花世界毫无兴趣。

 

2011Moses的世界里,恐惧感在渐渐散去。他不仅开始自己独立的判别这个世界带给他的种种机会和风险,更学会了如何去获取和克服。

2011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带他去离家不远的Snow Valley滑雪。这是他生平中,第二次来到滑雪场。前一次是在他5岁的时候,他被我从滑道的顶端一路扶下来。

Snow Valley,他兴奋地一次次从Beginner的滑道上飞驰滑下,每次稳稳地停在妈妈身边,兴奋而且骄傲。

2011,他还终于学会了游泳。对于水的一点点惧怕消失了。

他仍然为妈妈担忧。他在书上看到“疯牛病”,研究了好几个晚上。得出结论:我们所食用的牛肉中都可能含有疯牛病毒,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再吃牛肉。从7月份了解“疯牛病”开始,他已经坚持了半年。偶尔尝尝,也只是浅尝辄止。他还建议妈妈减少吃牛肉的机会。

我们从来没有试图纠正就我们所了解,他所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如果我们都不知道最后的答案,我们宁愿让他自己进行基于自身认知的最佳判断。

于是,他同时减少了对于羊肉和猪肉的摄入,以鱼和鸡为主要肉食。何况,2011年,他又恢复了“小胖子”的“美名”。这样的选择也不坏。

2011,钢琴课仍然在他自我选择的课外活动的List中,音乐将成为他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虽然我们还是不能干涉他未来的选择。

此外,他的珠心算获得了所在组别比赛的第一名。从“面子”的角度,这成了他妈妈和我今年最感到自豪的一个事件。

 

2011年,在距离上一次连续两年的心理测试3年后,Moses的学校再一次安排他进行了一次心理测试。报告在年底前完成。

认真阅读后,他的妈妈决定将这份报告向他自己公开。

我看到这份报告时,他自己已经看过了。我问他是不是明白其中的意思,他说,“知道啊。”

报告中二年级时他的老师那些令人不安的“观察”意见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刺眼。而心理专家所作出的测试结论则让我有另外一种形式的不安。

但我还是选择支持他妈妈的决定。或迟或早,他总是要直面这些所谓的“问题”和所谓的“与众不同”。他早些知道又能如何?

我只是提醒我们两个,今后不会在众人面前谈论他的这三份报告。我们都希望,到了他四年级的时候,这样的“测试”安排将不会再有必要进行。我们相信,不断成长的他能够充分地认识自己,以及他周围的世界,而不需要各种各样的“测试”和“试验”来证明,就像他不再需要所谓的“高考”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样。

 

20111228日,在我身份证生日的那天,在Frankie Tomato

太太为我特意选择了这家不算便宜的餐厅。这么多年来,我们的生日阴差阳错,少有能如此从容祝贺的机会。太太说,她的人生愿望,就是退休后,每周我们能到Frankie Tamato享受那里的自助餐。

就算是玩笑之语,那其中混合着幸福、渴望和辛酸的意味也足以让我百感交集。

在他妈妈和小姨的注视下,儿子和我一起吹熄生日蜡烛。

那种感觉,不身处其中,你无法体会。

 

 

3

 

对于2011,我们还应该说些什么?

年末的一个晚上,在太太“蜜”友姜荣位于23层的公寓,我好多次忍不住从落地窗中望出去。窗外是日日夜夜川流不息的HWY-401,这条全加拿大最繁忙的高速公路从东向西,横穿过大多伦多地区,双向最宽处16车道。驾车行驶其间,周围密密麻麻的车辆保持着100公里的时速,脚下稍稍放松,你就能体会到人和世界从身边呼啸而过的那种快感、悸动,和一点惊恐。

但那一时刻,从几十米高的屋内望去,401上车流如水一般缓缓而坚决地流淌,又像一串金色的音符跳动着划过城市,和着眼前清净壮阔的景致,辽远的天际泛着入夜前淡淡的余光,一出无敌美景。

 

姜荣说,夏秋时节,坐在阳台上,她能眺望安大略湖的蓝色湖面,美不胜收。

我向姜荣感叹能够在市中心拥有这绝美的观赏位置,令人艳羡。太太、朋友们和姜荣自己则正色地要我承诺帮忙解决她的“终身大事”– 40岁的姜荣仍然有着一副年轻开朗的性情,和她漂亮的容貌一起挑战着我们大家的判断力。对于她来说,美景时时可以拥有,但一张驶向心灵所住的船票,却是“一票难求”。

姜荣的“大事”,无法成为我的使命。即使在中国本土,人群中,她也优秀得有些过头。

201112月的一天,北京中国大饭店。终于和DavidDianaRebecca又坐在一起,叙旧。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但那天晚上,大家还是发现,彼此似乎刚刚开始了解。

同样的问题,我的回答:不要再试图追求完美,不仅完美,对于人,优秀也早已经成了古董。

但如果一定要完美,在我看来,最具理性的完美字眼,是“适合”。

理性,从来都不是光芒四射的。它的光线柔和而且温暖,令人平静的态度。

 

所以,我们都能最后获得自己的全部所求吗?

2011,对于我,又是全新的一页。

世界上有很多人,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而生活。设定目标,然后全力以赴,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全部的意义。

世界上也有很多人,他们蔑视一个所谓的“目标”。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目标”而生活,而是经历和体验这个世界带给他们的种种感受。

老谭曾经问我:“你不是发誓从此再不写书了吗?怎么还要写?”(也许,我此刻应该开始构思我建议他的那本书的大致框架了。)

如果你一直在追求成就:人生是否都是在一时冲动下成就的呢?

我没有答案。因为我没有一直在追求成就。我更加追求确认自己通向成就的路径,走下去,然后即使无所成就,也无所遗憾。

找到路径,比是否成就更加重要。因为路径,代表着你的价值观。

2011年的83日。我的微博记录: 6个人,加上老谭夫人,丽都的办公室。家具还没到,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大家席地而坐。感受一个开始带给我们每个人的兴奋和期待。

这以后的日子不再是没有目标的游荡,但惶惑并不会减少。这就是人生带给你的永恒不变的东西:变化时时刻刻;你所期待的,都是下一时刻;而下一时刻,在没有到来之前,都是未来。或者过去。

在岁末将尽的时候,我向老谭发去新年问候和祝福。1分钟后,他的回复:“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风格一而贯之。

2011,无论如何,都是我最为快乐的一年之一。因为这全新的一页。无悔和无憾,就是一种完美的人生。

 

201110月,从多伦多飞回北京。空中俯瞰北极,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偶尔,一条条黑色的线弯弯曲曲,执着地伸向、并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我猜想,那是北极融化的证明。

借用2011最流行的表达之一吧:人类似乎已经无法阻止自我毁灭的命运了。2011,伴随着“2012”耸人听闻的末日情景,目睹人们因为一次次重复着的谎言和贪婪而引发的灾难,所有的良辰美景都似乎预示着什么。

但就像自23层的楼上俯瞰401高速熙熙攘攘流动的音符。这令人心动和心悸的北极风光,不过是从万米高空上的心理反应。当你有机会流落进冰雪洪荒的北极,你是否还会有如此动人的情怀呢?

当一切都能够被无限想象地被放大和被缩微,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再是我们所有人还有我们所有的前辈所了解和认知的那个“本来面目”。

能够相信的,只有你正在相信的。能够坚定的,只能是你正在坚持的。

 

201111月的大部分时间里,我在福州度过一段工作紧张但心情舒缓的日子。

了解一个城市,除了一个相熟且情趣相投的本地朋友,另一个重要的方式,就是要住下一段时间,品尝和品味一方风土。因为永青兄相邀,兼备这两个条件,福州成了人生中一段十分难忘的回忆。

但更加值得回味的,是老朋友的朋友们从初识,朝夕相处,到成为新的朋友,突然找回了一种久已逝去的感觉让朋友照亮你黯淡平凡的生活。这样的机缘,一生殊胜难求。

北京外国语商学院华勇院长建议我们彼此互称“学长”,既示尊敬,又显亲近。

2012新年之际,在和永青、华勇、晓峰以及一些志同道合的学长们开启我们共同的新梦想之前,我已经在用一种直面惨淡的心情预见着这条路的艰辛和随时失败的命运。

如果你问身边的任何一位朋友:你一生最想从事并一直从事下去直到生命尽头的一件事?还有,你已经准备好开始做了吗?我想对好多人来说,前者的答案总是游弋不定的;而对后者,多数人都是否定或者部分否定的。

“还没有准备好”,我们用几乎大半生的时间重复着这样一句借口。无论是一生中的大事,还是眼前琐细的小事。

但当你真的“准备好了”,你往往已经没有实践自己梦想的热情和心力了。我们的一生,都会是这样阴差阳错地度过。

所以,所以,为什么我们不就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踏着泥泞和坑坑洼洼的小路,亦步亦趋、战战兢兢地前行呢?也许梦想最终成为幻想,但幻想总比最后的空想有些意义吧。

 

 

4

 

年末,让我惆怅的:第一次,Louis Woo的圣诞邮件没有如期而至。

阅读他的来信,似乎就是一年结束另一年来临的象征。在他的来信中,我体会着一个人和这个世界共同的脚步,以及你向这个世界倾诉的唯一理由人性的光辉,从他和他一家人身上,能够最好地展现。

但另一方面,我必须承认,Louis每年的圣诞来信,令人难以割舍的意义还在于,它总是能让我将记忆闸门打开,将自己20多年来的人生展开,回望那些早已久远和模糊的往事,用慨叹打扮一下今天并不那么完美的生活。

 

20117月的一天,相隔快30年之后,我和春阁经承德,回到高中时的宽城,见到28年未曾谋面也从未交流过的那些高中同学。

1981年,我的高中生涯从县城开始。

那些沧桑饱受之后的一张张或疲惫或澹然的脸孔,仍然能够激起我30年前初次从偏僻的山村迈进城里时的那份无可名状的激动、憧憬和年少的忧伤。如今,憧憬似乎都已经凝成了化石,只有忧伤能够清晰可见地存于内心。

9月初,我们聚会泽星西直门的家里,共同庆贺他的公子即将开始大学生活。人生一下子就翻过去了厚厚的一页,我们的人生,都将开始另一半淡饮浅啜的时光。那是另一种我们要迎接的开始。这种感觉,似乎正是那时我曾经无数次想像过的“当我们长大时”的情景。

2011,见到了很多久违的高中同学,读着他们节日里依然如少年时或轻狂或稚嫩的祝福,我突然明白,无论记忆变得多么遥远和淡漠,能够支撑我们接受命运挑战的,将仍然是几十年前,那些青涩的认知时节和成长年华给我们的沉沉积淀。

2011年,我两次回到这么多年常探望的家乡。但唯有这一年,我才突然发现,家乡原来是如此的美丽,山青水秀,气势磅礴,每一步都能激起你一种旷外于世的超脱。

但从前,从未有这样的闲适领略。这也就是人生的遗憾吧。

 

多伦多正在渐渐成为我生活的另一个重心。很多神奇的事情也就在那里发生。

2011年初的一天,在Costco超市里,一个听起来几乎完全陌生的声音喊我的名字。一旁的太太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但当我们站在那里热烈地交谈了足足15分钟,并相约两家再聚,然后分手后,太太才有些崩溃的感觉:“可我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是啊,毕业后近25年的时间里,我们只有过一次“间接”的接触。她的老公和我同任职一家美国公司,来北京出差,我们在她的介绍下见过一面。后来他们两人移民加拿大,就杳无音讯。

昔日的时光如潮水般地涌来。我能够记起在大学里我们短暂结识一年里从我们身边来来往往的许多人和许多事。她的名字在记忆的边缘一闪一闪,但我就是不能捕捉住两个熟悉的字。苦思冥想了几小时,她的名字突然一闪:郭涤,就是她!大学时同一系里小我三届的一位学妹。

她在多伦多的家,距离我家只有约5分钟车程。

人生有很多的如水年华和如烟往事,它们静静地淌过你生命中某一段光阴,但执着地留下永远挥之不去的心灵印迹,然后又呼啸着绝尘而去。往往一生中,没有了一个可以给你机会让你回首蓦然的机缘,你也就不会有机会再度回首这是怎样的令人叹息的感受!

但命运又常常赐给你更多:在你快要丢掉的时候,记忆的珍宝会突然间降临,给你一个呼之欲出的惊喜。

2011年的7月份,我在深圳,艳光和红心以城市新主人的身份迎接我。我们当然不能错过胡新安– 25年前那个才华横溢、忧郁多思而又棱角分明的芜湖少年,如今已是从容恬淡的深圳知名上市公司老总。

第二天,在我离开深圳前往香港时,接到新安的电话:“你以后去香港能不能都从深圳过一下,我们可以见面,聊聊天?这么多年,你来来往往,好像已经忘了深圳还有我的存在… …”。

那一刻,我的眼前有些模糊。

2011年,胡新安早已是年过不惑的父亲和丈夫。他在我毕业时的留言,依然如此清晰,我2011的微博里记录着这段至今仍让我倍感温暖的优美诗句:  

     在那些相聚的日子点头

     在那些分手的日子点头

     以一湾碧水之臂

     环绕住所有的苦难与忧愁

     你将远行我们仍将驻留

     记住这一次珍贵的聚首

     昨夜如一缕星光

     缓缓然掠过心头… …

郭涤也曾经在深圳生活多年,他们两位同届毕业的同学就成了生命中难以割舍的朋友和知己。如今,他的家人也移民加拿大。9月份,他带着家人到多伦多一游。远在北京的我,感受着三家人异国相逢的感动。

2011年,新安还经历了人生中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但如今,那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唯有对于再次、更多次“聚首”的期待。

 

2011年,就像年初一位朋友为我测算的:“这一年,你将收获丰厚。”

这就是了。诚哉此言。

 

 

5

 

人生中,从来都不能幸免的,永远是命运与你开的残酷玩笑。

是,我们都无法幸免。

 

我宁愿将那些“残酷玩笑”当作自己生命中的恶作剧有人为你导演,有人为你演出,你自己也在其中扮演着一个或重要或边缘的角色。

但它们毕竟是恶作剧,它们永远不会在你的生命的神圣殿堂中拥有一席之地。你可以为它们纠缠和困沌许久,但终究,它们会烟消云散。人的生之灿烂,如怒放的花朵,光芒欢快闪耀,将残酷化解于从容。

所以,就算是回忆,也毋需呻吟。

 

2011年的春节,我在弟弟家,心神不定地欣赏着万家灯火,和如雷一般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对那一天记忆的Blog,成为2011年我的唯一一个字数超过200的“创作”。

我们几位朋友在2010年就开始的努力,彼时几乎注定成为了泡影。阴影在年初就显现了,但侥幸和恐惧,还是让我们无法正视残酷的现实,我们就如同野外的迷路人,茫然地注视着眼前虎视眈眈的狼群,内心空无一物,坐等成为命运的饕餮大餐。

那并不是我最为艰难的时刻。两个月后,当我确信自己已经成为骗子砧板上的肉块之一时,我们几乎已经没有努力的机会和可能。

我们都必须感谢那些在你就要溺水时,坚定地握紧伸向你的竹竿并鼓励你绝不放弃的爱人和朋友特别是朋友:他们也许不会是你生命中时时相伴的左右知己,但就在他们在你一生中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窗口里出现的时刻,你就能够突然相信:

没有什么比人性本身更加拥有改变的力量。

2011初的那场小小的“惨败”,我失去了许多,但从来没有失去信念,仍然是爱和朋友的赐予。

太太在得知我的困境时候,突然变得十分镇定:就算放弃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欺骗和捉弄都不是命运本身。

你即命运。

 

但不可以忽视你内心的软弱和贪欲带来的挫败。软弱和贪欲从来都是相伴而行。它们总是在最为适当的时候从你貌似平静的自性中挤出一丝面目,此时,命运之神就将在你的生活中开一个小小的但常常是重重的一个令人尴尬的玩笑。

如果你能够明了并战胜自己的软弱,如果你能够认清自性中的贪欲并挥起理性之剑刺退它(不要认为它们会永远消失,它们只会偶尔地从你的生活中退却,并伺机卷土重来。),你就拥有了成为自己命运主人的权利。

 

北大汇丰的PE教育项目:它继续,并会越来越成为我生活中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回忆。这并不是因为它的愈加光鲜和令更多人炫目神迷的外表– 2011年,肯定是它大获收成的一年。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年代:人们狂热地追逐着一个又一个称为“资本”的盛筵,所有与“投资”和“金融”有关联的或“名牌”或默默无闻的机构都能够跃上更高的一个阶梯,成就一个新的辉煌。

令人不得不艳羡的,是这样的一个项目,诞生于这样一个经济上动荡不堪、哀鸿遍野的年代,却成为其“声誉鹊起”的原因。人们还在恐慌和绝望蔓延的氛围中挣扎和无所适从。但也正是因为动荡,茫然失措的人们也就更加贪婪,寄希望于最后的疯狂能够帮助自己得到哪怕比旁人多一点点的收获。

2011年,这样的疯狂继续并蔓延上演。我的汇丰生涯,仅仅是见证着我们这个疯狂年代的一个小小角落。

对于那些或冷峻、或激烈、或深刻、或直接的宏论高见,我已经渐渐失去了了解和辨析的愿望,如同福州之行让我第一次领略了“舞台”的神奇,“舞台”上,人性是面目皆非的,你自己也无法认清自己,特别地,当你也成为创作和导演的一部分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一幅被成百上千遍扭曲和变形了的抽象作品。

更何况那些虽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和亲身领略的观众和看客们。

2011,周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让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刚刚从蒙昧中长大并快速成熟。

苏宁时时对我的嘲讽,我一贯对之:对我而言,这段经历,弥足珍贵,也弥足滋养。不悔。

 

2011,“玩笑”与我如影随形。但每每从其中解脱出来,都能够让你对人性有一个更新的认识:对他人,永远是不需要时时防护的。需要时时戒备的,只有你自己的内心中的那些偏邪之性。

拥有“防己”之心,也就不会害及他人。这就是从那些被欺骗和被羞辱的经历中的所得。

2011年中的一天,我经历了旅行生涯以来最长的一次旅行:从北京到多伦多,53个小时。

我将这一年的这一旅程记录在这里,仅仅做个记号。同时,也将那些“令人难忘”的“悲催”经历放到生活的垃圾桶中。

 

20116月,我第一次登上非洲大陆。

非洲既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神秘莫测,也没有我道听途说的那么混乱,甚至也并不让我感到有多么贫穷。也许和我们的行程安排有关吧肯尼亚和加纳分别位于东、西非的两个“典型国家”,都正在经历着他们所宣称的经济腾飞。到处一片生机勃勃。人们大声而且自豪地宣称,他们将迅速摆脱贫困和滞后,成为非洲经济增长的发动机。

Anthony的目标肯定不是带着我们游山玩水。他将我们总共不过7天的行程变成了沙丁鱼罐头:密集的拜会,永远的路上,拥挤的TAXI,就连家庭聚会也需要做好“Preparation”。一切都很商业。

在非洲,我们看到了30年前的中国。但让我激动的并不是他们也将像中国实现所谓的“腾飞”。让我激动的是我们也许能够看到一个与中国一样起点的大陆,经历着与中国不一样的“苏醒”和“崛起”。这样的发现让我感到清新。

但也许是衰落。7天的行程,那些若隐若现似曾相识的东西始终缠绕着周围。贪婪、傲慢、自负和偏见被最先输入和发扬。人们被世人面前一个巨大也是最现实的“Model”所吸引、所指导、所劫掠。新的怪物也许正在诞生。

从非洲回来,我的内心曾有的伟大“宏愿”突然间烟消云散了。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个“失败”的旅行。

但我还是中心感谢Anthony,他是我所见过的最精明、也是最讲信用和最认真的商人之一。我相信,我们仍然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朋友。

 

有些东西是注定要“倒掉”的。

如同我们时常挂在嘴边的“理想”,当它们或者成为现实,或者成为了干瘪激情的时候,也就要如此“倒掉”。不是为你的“无所珍惜”,更因为那些垃圾,注定是垃圾,当它们被一次次倒掉的时候,人类也将进化得更加纯洁。总要有些人,连同他们的猥琐和肮脏的人格,在人类和万法的进化中沉淀为永远的垃圾,化为腐朽,燃烧,并消弭。

 

 

6

 

2011年中的一天,北京,鸟巢。我和George连同他的夫人在那个著名的演唱会现场。

高中同窗吕秀丽那乖巧的女儿把我们领进场。她已经是民族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她的少年和青春肯定也伴随着五花八门的流行音乐和时尚风情。但她一定难以理解George和我彼时的激动和跃跃欲试大喊一声的欲望。

每个人的青春都有过无法遏制的冲动,想要挣脱和冲破因为重力、因为整体和因为规则而加诸于身体和思想的种种束缚。

30年过去了,我们的青春结束了吗?

 

2011年的12月,George和我在厦门,与苏宁和Rebecca同行这个美丽的城市。回京前夕的那个歌唱的夜晚,令人难忘。我们似乎都不再是年青,但从来都没有失去过激情和憧憬。

那天,我们一行5人(加上Rebecca的“小胖”老公)行走在厦门午夜后的大街上,行人寥寥,空气清新,我们开玩笑说退休后应该一起来到福建定居。

这肯定是句玩笑话。但我们都是相信命运无常的人。2011年,在人生40的年月,我们这些新老朋友突然就“Team-up”起来,为着我们都还不清晰的目标而做一些努力。人生不再是诚惶诚恐的年纪的时候,认识那些让你心中一阵愉悦的朋友是多末令人开怀的事情。

 

2011年7月。我带我的姐姐姐夫游览壮观的Singapore Bay Sands,三栋摩天大楼由一个船型的屋顶连接一体,一个带露天游泳池的花园。站在60多层高的楼顶,我们可以一览新加坡河周围的美丽风光。

这是姐姐和姐夫生平第一次出国。自从姐姐的酒精依赖症根本好转后,我终于看到了两个人多年久违、发自内心的爱和依恋。

我们从中国专程赶来,参加姐姐的女儿媛媛的毕业典礼。她即将毕业于南洋理工大学。

我从未认真想过,我在我这个外甥女心目中的地位。我只是认为她比家族中的其他孩子更需要我的关注。很小的时候,“大舅”就是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亲人。

后来,有一次姐姐和姐夫吵架,她哭着给我打电话。第一次,我发现在她孤独无助的时候,最先想到,也是唯一能想到的是我。

再后来,姐姐告诉我,她告诉父母,她最“怕”的亲人就是我。

8年前,14岁的她孑然一人远赴新加坡求学。对于那个选择,我从未替她后悔,但我不能确定在我坚决地支持姐姐和姐夫作出让她出国决定的时候,她是否也曾经怨恨过大舅的“狠心”。反正,姐姐对我说,最初的半年,她每周一次的电话里,常常放声大哭。

2011年7月流火的季节,我在新加坡见证了媛媛从南大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的时刻。晚上,我说要请他们全家祝贺一下。媛媛就选择了校园里的日餐厅。那个庆贺晚餐很简单,很温馨。

回去的路上,我就要在中途下地铁回到我住的旅馆里。他们一家三口还要继续到前面的站回家。我发现媛媛突然变得有些茫然失措。我向她告别 – 她的人生新篇章正式开启了。我很想祝贺一下,但还是没有勇气以一种西方的方式很正式地拥抱她 — 我只是拉了拉她的手,拍拍肩膀。

我在站台上,她在地铁车厢里一直微笑着,注视着我,但我能看到她挡不住的落寞神情。

后来,姐姐告诉我,我下车后,她哭得很厉害。我对姐姐说,“从这天起,她真得要单独地‘飞’了。”我也不知道是否愿意面对。在对她的自豪和成就感中,我的内心夹杂着无法遏止的伤感。

我能够清晰地记起她很小的时候,寄养在我家,由姥姥抚养。大学放假回到家里,她一遍遍要我抱着她转圈儿,然后格格笑个不停的情景。

人生如梦。但亲情源远流长。

 

2011,还有哪些需要让我记下并经常品味的往事?

彭敏又怀孕啦。这真是令人惊讶又惊喜的事情。2011,我接到了这么多朋友的新生命诞生消息。DavidBrian,欧阳… …这是个令人不安的年代,但勃勃生机从未消褪。生命不息。

陈卫和Helen在“西漂”大半年之后,回到了中国。我不知道应该祝贺他们,还是叹息这是一对有着十分坚定自信的“生活着”的年轻人,充满对于未来和美好的渴望。对他们来说,任何形式的漂泊都是一种罪过。他们需要一种踏踏实实的激情和生活的动力。而对我,他们恐怕永远了解不到的是,他们的存在,是我在北京生活中分量很重的“原因”。

不只新安,2011Ken也经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考验。所幸朋友和爱人帮助并让他化险为夷。9月的一天,在他和Henry位于新城国际的“高美”,见到久未见面还在恢复中的他,人生更加恍若梦境。我必须给他一个美好的祝福 实际上,经历了人生中这么多的跌宕浮沉,他的幸福还在延续着。

10月,老左告诉我,她特地来北京,就是想和我聊聊。那天,我们在她北京寓所附近的咖啡馆聊到了那么多从未认真触及的话题。同学4年,我们相处愉快,但友谊是20年后才慢慢展开,有赖老左和大明两位同学,我们大学同学的5年一聚,成为我们大家值得每每期待的时刻。

12月的一天,我们世征及另两位个朋友在丽都边的“爱江山”这是怎样的一个人生之系:我和我的大学同学韩启;韩启和世征东软同仁;另一位朋友(不好意思忘了他的名字)则多年前和世征在和光共事(当然和我在和光认识的诸多朋友熟识);而如今,他们三个又同在西康开始他们新的事业。今天,网络已经让我们无法“失去联系”。

就在来加拿大度假前两天,Samuel突然打电话来,问我关于“云计算”的问题。我们交谈了几句话,他说:你干脆做我们的顾问吧。那是这样的一天:电话时,我正在结束一个互联网项目的Brief后,赶往另一个会议,项目同样关于“云计算”(数据挖掘)。而结束了那个会议,我还将和另外几位从事移动和数据挖掘的互联网创业者会面。关于“云”,我最喜欢的是Dr. Fung为自己所命名的项目:.FM

当然,这就是我要表达的:无论如何,这仍然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和令人兴奋的年代。

 

所以,2012,让我们都怀有希望吧。

 

2012.1.1. – 1.7. 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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